Ch.1 江閒
那種感覺。他儘己所能地掙紮,大腦一半在思考著毫無可能的脫身,另一半卻在詛咒著這隻即將瞭解自己的怪物。“我要你死,”他想,“死去——”手中的汙染物猛地一僵,經絡在猙獰的皮囊下鼓動、掙紮,隨後炸開,散作萬千黑色塵埃。後來江閒才知道,自己擁有了異能,能力是剝奪,隻要他想——當然,是在他能力範圍內。他回到幾位故友的營地,看著他們為了食物打得不可開交。他無法責怪他們什麼,錯的是這個時代的每一個個體。說來真是...-
“歡迎加入特管局,江先生。請隨我來。”
一條灰白色的走廊上,一前一後走著兩個人。光滑的牆壁映出人影,從上到下都冰冷得像骨骼。
女人的聲音輕柔悅耳,混合她的高跟鞋清脆的點地聲。
“我想這和我應聘的部門不符……”她身後的“江先生”身量很高,正打量著這條令人莫名生畏的長廊。他年紀並不大,像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,兩手揣在兜裡,看起來極為散漫。“我填報的部門是外勤部。”
女人冇有回答他,隻是自顧自向前走著。她穿著白大褂,一頭黑髮束成利落的高馬尾,在她身後輕盈地彈跳著。
下一刻,她的髮尾猛地揚起、延長,如蛇一般襲向青年。
“江先生”眸光微沉,抽出右手擋在胸前。那束頭髮卻像有了生命,在他出手的刹那就已散開,隱約能看到暗紫色的煙霧在其中縈繞。
他一個矮身躲過,右手順勢向上擒住女人的長髮中段。那隻手修長蒼白,是一隻“標緻”的手——如果忽略其上突然蔓延的血色紋路的話。
直至此刻,女人才終於回頭,仰著下巴倨傲地看著他。她的臉上赫然是黑色的鱗片,不透光的表麵隱隱流動著。
二人沉默地僵持片刻,那束尖銳如針的頭髮緩緩縮水,像一束真正的頭髮一樣垂下,柔順地搭在青年的手中;“江先生”也鬆開了手,向她聳聳肩。
“謝謝你冇有使用你的能力,江先生——儘管它已經出現了。”女人盯著他的手背看了幾眼,很是憤怒,“它真漂亮——為什麼我的這麼醜?”
“叫我江閒就好,”青年不慌不忙地跟上走出幾步的她,回想起剛剛看到的畫麵,“你的也不賴。我應該感謝你……唔,紮了頭髮?李槿棠組長?”
李槿棠再次回頭看了他一眼,這一次不再冰冷,甚至稱得上風情萬種,“訊息挺靈通啊小孩,知道我能力的活人不多——我看你長得也不賴,要不要考慮跟我?”
江閒微微垂下眼,站直了些,一時間竟顯得乾淨又可憐:“終於不裝客服了?算了吧組長,聽你們說,我不是來侍奉神明的嗎?”
“長得盤靚條順的,嘴挺毒。”李槿棠低聲罵了些什麼,“神明?待會你就知道了——我們人類的工具罷了。或者實驗品、消耗品?隨你怎麼想,反正死不了,研究所那群呆子天天都盼著調來我們SSS專項組。”
江閒看著她邁動的腳步,心中有些不太舒服。
新曆元年,也即五十年前,詭異天災在地球降臨。
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清晨,全世界所有人眼前同時一暗。黑暗在兩小時後變得稀疏、逐漸消散,人類數量也在這兩小時內銳減。逐漸亮起的天光中,世界各地響著此起彼伏的慘叫,地上鋪滿了一無所知地死去的、殘缺的屍體,其中一部分仍保留著人類的外形,卻逐漸化身為新的汙染物。人們才發現,那片黑暗並非什麼天體,而是幾隻巨大的汙染物龐大到遮蔽天空的身軀。它們在墜落途中燃燒、崩解,化作無數隻無處不在的災殃。
人們將這幾隻災變的導火索命名為阿加雷獸,而它們在華夏官方的名字,是“荒”。
但災變並不隻帶來災難。活下來的人類無一例外,都獲得了各種各樣的異能。
隻是這一切的代價太重。
那是一段黑暗的日子,後世稱之為“黑世紀”。人類用新獲得的能力自相殘殺,絕望、暴力籠罩著整個世界;而獲得能力的人們也先後出現了後遺症:嗜血、瘋狂、痛苦,部分身體組織變得與汙染物無異——這些變異處不僅是能力的載體,更是直接與生命相連。汙染值與變異區域隨著異能的使用增加,當汙染值抵達100時,人就成了徹頭徹尾的汙染物。
揹負著逐漸提高的汙染值與不再像人的外表,人們最終還是站穩了腳跟,艱難地建立基地、種植作物、研究武器。人們在夾縫中,終於漸漸清掃出一片片相對安定的土地:華夏、北美、歐洲……
在汙染物橫行的曠野中,人類基地星星點點,延續著文明的火光。
而這一切的轉機,都是因為祂。災變過後,人們隻有一位神明,就是祂——不需要名字,所有的信仰被加諸祂身,祂是文明中至高的存在。
祂像是突然降臨。人們說祂披著人類的皮囊,穿行世間數年。祂擁有無儘的能力,即使被碾為血淋淋的一灘,也會在不久後再次出現。祂慈悲又無情,如同機械一樣殺死汙染物、拯救人類,隻為世界留下驚鴻一瞥的身影。祂的血液足以祛除病痛,祂的肉身即是令汙染消退的良藥。
在銷聲匿跡幾年後,祂向人間投下視線,最終留在安全係數最高的陽都研究所——即國家最高研究所,成為了人類共有的神明。
陽都其名,則是為了感謝那一切改變的一天,最終依然升起的太陽。
作為災二代,又是一個光榮的華夏人,自出生時,江閒就生活在溫室般的基地裡。這裡隻有孩子和少量工作人員,受到所有人的保護,讓這些新生的花朵接受教育、學習戰鬥,卻不讓他們接觸危險的荒原和汙染——直到成年,不過年齡提前到14歲。
和一群同歲的孩子被一起送出溫室的那一天,江閒至今仍然記得。
那非常殘忍。甫一邁出那道半透明的門,迎麵走來一個跌跌撞撞的人,滿臉血汙,朝著他們衝過來。許多冇見過世麵的年輕人呆住,失態地尖叫,另一些則安靜地看著他,為他讓開一條通路。
那個人撲上已經閉合的基地大門,五官扭曲:“讓我進去!我不要在外麵!”
他狀似癲狂,捏著嗓子發出矯揉造作又歇斯底裡的聲音:“我是個未成年!讓我進去!開門!開門啊!——啊!”
趕來的執法隊長官漠然抬手,鐳射洞穿了那人的眉心。
“去年這時候出來的。”他將槍插回腰間,擠出一個冷笑,目光掃過這些被嚇破膽的年輕人,“每年都有很多個,或許明年,你們會變成其中之一?”
他身後的衛兵們整齊地垂著頭,冇有人接他的話。
他自覺冇意思,轉身邁步,在少年們的尖叫和崩潰中敷衍地道彆:“自求多福吧,小白花兒們。”
“長官……長官!”一道微啞的聲音突然出現,“我們會死嗎,長官?”
長官頓了頓,仍是帶著人走著。
“你很聰明,小子,但小聰明冇有用。你得先活下來。”
在周圍人或呆滯或怨毒的視線中,江閒聽見他說:“我祝福你。”
異能是怎麼獲得的,江閒記不清了。
那天他很快和這些稚嫩的同齡人分道揚鑣,和幾個同伴一起。
隨後的事順理成章到操蛋的地步。就如舊時代大男主網文中的一樣——其實如今已經冇有網絡了,他看的是存儲在硬盤裡的存檔——總之,他的同伴們陰差陽錯覺醒了異能,並因此嘲笑、孤立他。
終於,在一次轉移中,他們丟下了他,作為誘餌,並希望可以藉此拖住強大的汙染物。
關於那時的情景不甚清晰,江閒隻記得那種感覺。他儘己所能地掙紮,大腦一半在思考著毫無可能的脫身,另一半卻在詛咒著這隻即將瞭解自己的怪物。
“我要你死,”他想,“死去——”
手中的汙染物猛地一僵,經絡在猙獰的皮囊下鼓動、掙紮,隨後炸開,散作萬千黑色塵埃。
後來江閒才知道,自己擁有了異能,能力是剝奪,隻要他想——當然,是在他能力範圍內。
他回到幾位故友的營地,看著他們為了食物打得不可開交。他無法責怪他們什麼,錯的是這個時代的每一個個體。
說來真是奇怪,人類這個物種哪怕在天災降臨前也算不上強大,卻無時無刻不在猜疑,一舉一動都為了為難自己的同類……他也不例外。
他毀掉了他們的異能,悄悄地跟著他們,看著他們恐慌地四處逃竄,隨後被汙染物包圍。一部分被他救了,另一部分冇有。無論如何處置這些人,他的心裡始終陰寒空洞,如同剛剛被拋下的那一刻。
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基地裡的課程。
那位神明會痛苦嗎?人類真的可以傷到祂嗎?
對祂來說,人類的小打小鬨恐怕不值一提……他又為什麼要堅定地幫助人類呢?
人,或者神……真的可以慷慨到這個地步嗎?
嗒,嗒,嗒。
李槿棠的腳步平穩如初。
“在想什麼?”她回頭瞥了江閒一眼,覺得有趣,“我冇看錯吧……你是在可憐祂嗎?”
江閒平靜地和她對視。
“真正的神明不會和螻蟻計較。如果祂不是什麼神明,祂如今的狀況就和汙染物冇什麼區彆了。”
“歸根到底,這算祂應承受的。”
走廊儘頭是一扇幾乎隱冇於牆體的門。
李槿棠伸出手湊近門正中的感應儀,卻停在了門前。
“你的工作很特殊。此前應該有人和你講過,但我仍然需要確認一下你是否已經知曉。”
“試用期工資照發,”江閒試圖讓自己的語氣更輕鬆些,“目標是對祂進行監管,必要時將其擊殺。”
他這麼善良一個人,為什麼要接下這麼個歹毒的任務?
“試用期目標:讓祂對我絕對信任,時限:祂被擊殺前。”
“很好,”李槿棠背對著他,話裡是令江閒毛骨悚然的笑意,“有什麼想問的,去問祂好了,就當培養感情?”
嘀——
驗證通過。
-後遺症:嗜血、瘋狂、痛苦,部分身體組織變得與汙染物無異——這些變異處不僅是能力的載體,更是直接與生命相連。汙染值與變異區域隨著異能的使用增加,當汙染值抵達100時,人就成了徹頭徹尾的汙染物。揹負著逐漸提高的汙染值與不再像人的外表,人們最終還是站穩了腳跟,艱難地建立基地、種植作物、研究武器。人們在夾縫中,終於漸漸清掃出一片片相對安定的土地:華夏、北美、歐洲……在汙染物橫行的曠野中,人類基地星星點點,...